“郎君?”

    门外是吉祥的声音,谢珣呼吸一顿,脱脱已经是个半醉神态抱着他不肯松手,他在她脸蛋上狠啄一口,起身整衣,朝外头走来。

    “云鹤追果真去了张承嗣那里,人没走,张承嗣还不知是个什么态度。”吉祥是个毛料商装扮,粘了两道假胡子,又浓又密,看起来真有几分河北人的派头。

    谢珣眸光微凝,外头夜色里星芒闪动,那是店家点的油灯。银辉亦满人间,则是洁白的月色洒下来了,他摇头:

    “要坏事,云鹤追巧舌如簧,我担心张承嗣禁不起他挑拨。”

    吉祥一凛:“台主再杀回恒州?”

    谢珣当即否决:“没用的,张承嗣心里恐怕已经松动了,我就算回恒州,他跟我虚与委蛇一套又有何用?等我走了,还是一样。”

    吉祥一脸的失望:“那咱们来这趟,白费功夫了?”

    从长安到成德,盛夏出发,回程都是初秋了,折腾一圈,费时费财吉祥替朝廷感到深深不值。

    这差事办砸了,吉祥更替谢珣担忧。

    不想,谢珣却没有任何惋惜的意思:“成德此行,本就不该来。我本想着,他如果能应下自然再好不过,让出两州,也算成果,朝廷现在不急着收拾河北。现在看,只能先由着他了。”

    夜深沉,烛花该剪了,蜡泪越堆越高,谢珣拿起脱脱的玉簪挑了挑灯芯,他命吉祥退下,坐在窗前,陷入了沉思。

    两人对话,脱脱听得一清二楚,绕到他背后,小脸在他颈窝里温柔地蹭蹭:“圣人会不会怪你呀?”

    谢珣握住她一双柔荑,抚了抚:“张承嗣不会蠢到这个时候翻脸,我猜,他若有动作,会掐准中使去德州的时间点,这样好能狠打朝廷的脸。”

    “真可恨,”脱脱幽幽说,“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?”

    “没有,现在不是对付成德的时候,我没办法。”谢珣坦诚说,脱脱眼珠子转的极快,“那张承嗣的妹夫就危险了,他要是反悔,肯定会把妹夫关起来。到时,中使去德州不就扑了个空?全天下都看长安的笑话呢!”

    “他现在要关,我们也没法子。”谢珣两道长眉微动,看着眼前烛火轻曳,夜幕生凉,他压下心中的一丝怅然,轻吁口气,“休息吧,我回去唯一能做的便是劝陛下无论成德有什么动静,都不要理会。魏博卢龙的节帅都是老病侵夺之人,机会还会有的,先看看淮西如何了。”

    脱脱悻悻哦一声,眨巴下眼:“你差事没办好,圣人会不会把你流放岭南呀?”

    谢珣指尖轻弹她的脸:“会啊,那里瘴气丛生,野兽出没,十里八里都不见人烟,连个花粉铺子都没有,你还跟不跟我去?”

    天呀,那是什么鬼地方,这天底下,还有比御史台更鬼的地方?脱脱为难极了,滴溜溜的眸子乱转:

    “可是,你不能求文相公吗?让他替你说话,他是首相呢!”